我国电子烟“借道渡海”丨亿邦深度

liukang20242周前998吃瓜936
巴淡岛,马六甲海峡最大岛屿,与新加坡隔海相望,坐船前往不过四非常钟。这儿是印尼首要港口之一,也是东南亚线航的重要港口,单日集装箱吞吐量迫临2700个,未来有望提升至每年100万个。
在间隔港口15公里的工业园里,几十个工人排坐成一条翻滚的流水线,他们顺次往已拼装好的储油棉里注入烟油、封存,当将烟嘴倒插在类似压缩机的吸气口上,烟嘴吐出白雾时,一支的电子烟就拼装完结了。
最近两年,一条始于我国的电子烟买卖道路敏捷鼓起,将巴淡岛的港口和工厂归入其间,让这儿变得更为繁忙,满载锂电池、储油棉和发热丝的集装箱货轮,从深圳动身一路南行,途经马六甲海峡停到巴淡岛港口,再用货车运进工业园。很快,这些配件被拼装为制品,然后运回港口,再经马六甲海峡,送往全世界8200万电子烟用户的所在地。
谁在掌控这条隐秘线路?答案当然是我国人。至少不晚于2021年,一批我国商人的身影开端出现在印尼。以往,他们活泼在深圳和东莞及其周边,掌握着全球近九成的电子烟产能。
眼下,精明的我国商人正涌进东南亚,企图在新的商场仿制从前的成功。这股淘金浪潮还在不断高涨,而电子烟工业的变迁,也是这股浪潮的一部分。本文虽着眼于电子烟,叙述的却是我国企业出海东南亚的故事与细节。

01

去印尼!去巴淡岛!

我国商人盯上印尼,不是没有原因。
印尼是东南亚最大经济体,2022年GDP挨近1.32万亿美元。不久前,该国总统放出豪言:到2045年,印尼GDP能位居全球前5,进入兴旺国家之列!

印尼有超越2.7亿人口,为世界第四人口大国,更是海外华人最多的国家。一同有7000多万烟民,也是东南亚仅有答应使用电视等媒体发布烟草广告的国家。习气开放式电子烟(烟油可屡次自行注入)的印尼人,已完结烟油自给。

巴淡岛是印尼最重要的电子烟出产基地之一,也是我国商人集合之地。
现在,美深威、蜂窝工场和VTV等我国老牌电子烟代工厂,均已在巴淡岛建成新工厂。
玛琅是印尼的另一个电子烟出产基地。玛琅是印尼东爪哇省辖下的一个市,间隔巴淡岛两千多公里。思摩尔,全球最大的电子烟设备制造商,总部坐落深圳宝安,掌控着全球近23%的电子烟设备产能。
2022年7月,思摩尔的全球第14座工厂正式竣工。该工厂就坐落在印尼玛琅市,占地6公顷,16条出产线,每条线每小时能出产7200颗电子烟烟弹。业内人士估量,思摩尔玛琅工厂的年产值约8.6亿美元。
现在,已有数十座工厂出现在印尼。“不仅仅是巴淡岛、印尼泗水,雅加达,唐格朗都已经有工厂了。”一位落户巴淡岛的我国工厂主说。
他们不远千里出现在印尼,并非悉数出自原意。
深圳和东莞的电子烟代工厂大多为世界品牌代工,尤其是头部工厂。多年来,因竞赛剧烈,代工厂在与品牌方的商洽中往往处于弱势。一个品牌就能决议他们的出产决议方案,乃至存亡。
考虑到本钱以及近两年我国供应链不稳定,强势的海外品牌逼迫头部代工厂在税收、劳动力本钱更低的第三方国家增设工厂(亿邦动力了解到,这些头部代工企业在国内的工厂仍旧正常运作)
“首要仍是品牌方强制。”小飞匣总司理周筠告知亿邦动力。该公司建立于2016年,总部坐落深圳,主做电子烟物流,但在印尼、菲律宾、马来西亚等全球多处均设有仓储网点。
在电子烟企业到来之前,印尼就凭仗廉价劳动力,招引耐克、优衣库等品牌前来建厂。“制鞋四雄”宝成、丰泰、钰齐和志雄在印尼设厂,使印尼跃居耐克运动鞋第二大出产国。2021年,印尼出产了26%的耐克运动鞋,仅次于越南。
除了劳动力廉价,印尼的另一个优势是关税。美国对一部分发自印尼的货品免征关税,或按较低税率纳税,其间就包括电子烟。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印尼政府意识到巴淡岛的战略地位,开端着手将其打造成工业、商业以及旅游业中心。1978年,巴淡岛被设为保税区,享用免征进出口关税、消费税等优惠方针。到2020年,巴淡岛人口119万,华人占比超6%。
除了电子烟代工厂,一同奔赴巴淡岛的还有为前者供给烟油的企业,比方鸿馥烟油和华宝世界。
华宝世界是我国烟用香精商场巨子,商场比例挨近50%,与我国19家省级卷烟工业公司均保持着协作。据悉,华宝世界印尼工厂方案始于2020年,并在上一年完结厂房制造和设备装置。一位泄漏名字的业内人士告知亿邦动力,华宝世界出资数千万美元,在巴淡岛至少建成三座工厂,一座出产烟油,一座出产HNB电子烟(Heat Not Burning,加热不焚烧型烟草制品),还有一座工厂与其他电子烟品牌协作。
劲嘉股份,主营外包装烟盒生意,为18家卷烟公司供给烟盒,保持着20%的净利润。该公司还跟云南中烟建立合资公司,为后者代工HNB电子烟烟具。劲嘉股份也在印尼建立子公司印尼云普星河,接受烟草出产、电子烟代工事务。
1978年,一家叫做“和平手袋厂”的来料加工企业出现在东莞县,标志着深圳、东莞正式步入“三来一补”的加工买卖年代。很快、耐克、阿迪、以及苹果也将代工厂迁入深圳,深圳世界工厂的名头由此打响。

而现在,印尼正仿制深圳阅历,企图成为新的世界工厂。跟着电子烟品牌、代工厂、香精香料商乃至外包装制造商等我国电子烟上下游企业出现在印尼,来自我国的储油棉、锂电池也将不断运抵,并进行最终的拼装。

02

“去印尼”,活得怎么样了?

若以“替代深圳”赞誉巴淡岛,仍为时过早。

深圳有着全球最齐备的电子烟工业链,相关零部件及原资料极具性价比。比方最惯例的横置螺旋发热丝,深圳收购价仅为0.2元,单片储油棉的价格不超越0.4元;稍有技术壁垒的锂电池,则多产于距深圳缺少100公里的惠州,近年来当地诞生了亿纬锂能等新式企业。
为降低本钱,不少海外电子烟企业早已习气在深圳收购配件,再运回本国拼装。
段宏曾是一家印尼本乡电子烟品牌的产品总监,该品牌习气在深圳购买烟杆、电池等半制品,运到印尼雅加达港口,然后在当地完结最终的注油以及拼装作业。
但大都国人不会想到,几年后这种海外企业开端为降低本钱的做法,会被国内中小代工厂纷繁仿效。
孙哲飞是从我国电子烟粗野成长中淘到金的人。2020年电子烟最炽热时,机警、勇敢的孙哲飞,将生果味电子烟在国内的年出售额做到了数亿元,并在深圳市宝安区最富贵的地段,租下了数百平米的写字楼。
但上一年下半年,他却在巴淡岛找好厂房和工人,而出产所需的原资料,简直都从深圳海运而来。“在国内能够出产半制品,不需求出产资质,所以咱们就在深圳做半制品,做完就拉走。”他说。
本年1月的某一天,当流水线上的皮带再度宣布了解的滚动声时,孙哲飞(化名)发了一条朋友圈:
“印尼巴淡岛工厂(出产的)芒果、可乐等(口味电子烟),现货五万支,物流便利。”
从深圳市宝安到印尼巴淡岛,中心发生了什么?答案是“出产资质”。2022年4月曾经,大部分人对这四个字并不非常灵敏。但很快,他们的命运就被这四个字改写了。
上一年4月,国家参照卷烟处理对电子烟出台方针,随后方针要求触及出产(烟油、尼古丁及电子烟用具代加工)的环节,均需请求出产资质(许可证)。跟着产能约束(比方悦刻被同意的年产能为1505万根烟杆、约3.29亿颗烟弹及610万支一次性电子烟产品)、生果口味电子烟禁售、出产(进口)环节纳税36%和批发环节纳税11%,电子烟的粗野年代完毕了。
到上一年12月,仅有600多家企业成功拿到出产许可证。而据悉深圳、东莞仍至少有700多家没有拿到许可证。
新政后一个月,孙哲飞一度堕入懊丧。彼时见拿证无望,代理商纷繁堵截与孙的协作。“底子没生意,便是躺平的状况,走一步是一步,要不然你能做什么呢?”他说。
很快地,他们发现了将半制品运抵印尼拼装出售的路子。这些中小工厂,也成为继电子烟头部工厂之后,奔赴印尼的第二支力气。
不管企业巨细,进入印尼都会“不服水土”。比方,他们都不得不面临昂扬的人员处理本钱,这其间既有文明导致的底层工人的低人效,也有外派中高层带来的高额开销。
印尼工人月薪为2300-2400元,深圳一线工人均匀约为6000元,虽然,巴淡岛普通工人的薪水不及深圳工人的一半,但印尼九成民众信仰伊斯兰教,每天做五次祷告,工人每周作业时间往往严重缺少40小时;以至于两地工人的时薪距离并不非常巨大,这还不包括因工人熟练度带来的功率差异。孙哲飞发现,单支电子烟在印尼的拼装本钱为0.3-0.4美元(2-3元),深圳的拼装本钱仅为2.08元,印尼比深圳还高出10%。
小飞匣合伙人汤斌斌,近两年频频往复于深圳与印尼。“咱们晚上6点钟刚吃完饭预备加班,放在印尼人家早走光了。”他说。
深圳电子烟出产处理的中层处理及研制人员月薪均匀1.5万-1.8万元,而大都被外派印尼的中高层,薪水都涨到了2万元以上。上一年下半年,孙哲飞为了派一批中高管去印尼工厂,不得不将他们的薪资翻倍。
一位来自印尼的电子烟园区招商司理告知亿邦动力,他听到过最多的问题是“假如在印尼只建一个500平米的小工厂要投多少钱?”昂扬的前期投入,再加上国内的代工许可证还在一波一波发放傍边,这让一部分中小工厂还处于张望傍边。对中小企业来说,新政既已清晰管控,持续缩紧仅仅时间问题。

03

去拿原产地证

上一年11月,江苏人徐鹏一完毕在深圳酒店的七天入境阻隔,便再接再励地奔赴邻近的电子烟工厂。他每天至少要见七八位客户,还不包括微信以及电话联络的人。
徐的老板叫熊德龙,一位印尼混血巨贾,在印尼坤甸(印尼西加里曼丹省会)置办了20多公顷土地,预备制造电子烟工业园区。而徐鹏此行,便是为园区招商。
坤甸坐落世界第三大岛加里曼丹岛,虽不如巴淡岛闻名,但集合着很多华人。坤甸的华人约占总人口三成,不少是明清两朝福建广东下南洋的国人子孙,他们来此经商久居,说这客家话吃客家菜。
徐鹏告知亿邦动力,“这儿的潮汕粿条(潮汕经典小吃)做得比深圳还地道”。
历史学家彭慕兰说,现代商业安排法人公司面世之前,纵横各大洲的企业得以凝集不散,靠的是血缘关系。现在在印尼很多集合的华人,他们带来的血脉联络,或多或少消解了绵长迁徙带给我国商人们的疲乏与疑虑。
上一年11月底,徐鹏的意向调查名单里已有二十多家工厂。除了同根同源间的血脉联络,徐鹏信任印尼出具的原产地证,对我国商人们才有着最大的引诱,对重视关税合规的头部代工厂更甚。

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电子烟消费国,消费着我国每年出口电子烟58%的比例。自我国电子烟出口至美国的电子烟,在关税上并不优势,乃至比印尼等地高出20%不止。2018年4月,美国发布了对我国加征关税的产品清单,对第一批包括340亿美元的产品,于当年7月开端加征25%关税,其间就包括电子烟。这就导致原先自我国出口至美国的一次性电子烟,关税由原先的6.5%,抬升到了31.5%。

可是,自2020年康复印尼买卖最惠国待遇后,其出口至美国的电子烟套装,美国仅征收2.6%的进口关税。

据美国方面法令,企业若想享用关税优惠,须获得上述出口国出具的原产地证。而获得原产地证的条件是制品货值35%的环节(包括收购原资料、雇佣当地工人出产)有必要留在当地。换言之,若想获得原产地证,企业需在印尼等地制造厂房,雇佣当地劳动力出产,或收购当地原资料。
对在印尼建厂的电子烟企业而言,当下想获得原产地证并非难事。
以单支货值为20元的电子烟为例,印尼烟油的收购本钱为4-5元(12ml),拼装的人工本钱2-3元,外壳包装本钱约为0.5元。仅此三项,往往就能到达“当地加工发生的增值部分占总货值35%”这一规范。
“假如差一点的话,就再调低从我国收购的半制品进货价,或许给(印尼)海关塞点钱。”徐鹏告知亿邦动力。
实际上,加征关税后,为避开深重税收的我国商人,早期会先将产品运往三方国家,在保税区替换货柜获得原产地证后再运往美国,这样便可躲避加征的25%关税。
比较于请求原产地证,早年更盛行且简略的做法是在印尼、马来西亚等国建立皮包公司,将产品在当地替换包装后,再运往北美洲。但现在,美国对产品本钱结构及其细节的审阅越来越严。
依照了解世界买卖的谈春华律师的说法,现在美国海关往往会严查原资料的收购、付款以及海关过关等记载,若触及海外建厂,他们也会要求企业出示当地工人的名单以及工资单,必要时海关乃至会开赴当地调研。
“假如企业是上市公司有揭露数据,海关在审阅时或许还会联络企业的审计报告。”谈春华律师说。他一同也是北京金诚同达(上海)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该公司近年来为不少方案在东南亚建厂的我国家具制造企业,供给清关及原产地证处理等咨询服务。
据悉,以往迁往海外的制造型企业,习气把质料收购以及绝大大都工序留在国内,只留最终一两道工序在海外。比方家具出产企业,就会把最终的刷漆和拼装放在海外做。

04

下一个本乡化的环节是什么?

工业链的搬运是一个动态进程。最早跟从拼装环节外溢的,便是烟油。上一年,思摩尔代工厂初次出现在印尼时,至少有3家为其供给烟油的企业跟了曩昔。
不过,现在在印尼,烟油及其质料并不缺少。印尼是全球第三大烟草商场,烟油非常兴旺。印尼工业部的数据显现,2020年印尼具有300多家烟油工厂以及18677种在售烟油。烟叶是制造烟油的中心原资料,印尼龙目岛和北加西每年出产的烟叶多达6万吨。
一位曾从深圳购买烟油的巴淡岛代工厂老板,在发现海运运费到达了惊人的每立方米4700元后,便敏捷在印尼当地找起烟油厂,尔后其烟油彻底收购自印尼本乡。
除此之外,国内新政规则触及尼古丁、烟油以及电子烟制品的买卖,都有必要在指定的网站进行。这意味着无资质的代工厂,将无法在我国国内收购烟油。
电子烟代工的工业链很长。一个头部电子烟品牌会一同授权数家工厂为其代工烟弹和烟具,而这些代工厂背面,一般还站着几十家工厂,供给发热丝、储油棉、电池以及烟油;它们的背面还有五金模具等上游工厂。
烟油之后,下一个能在印尼完本钱土收购的环节是什么?
大都受访者给出了相同的估测:锂电池。镍矿石是制造锂电池的中心资料,产能现在被印尼牢牢掌控。到2020年,印尼镍矿石储量约2100万吨,约占全球储量的22%,为全球之最。近两年,印尼不再满足于单纯赚取质料价值,企图将自然资源的加工环节留在国内。
比方四年前印尼出台的镍矿出口禁令,要求自2020年1月起全面禁止镍矿石出口,就使得激烈依靠进口镍矿石的欧盟国家大为动火,并因而向WTO提起了诉讼。
2017年,苹果代工厂初次出现在了劳动力本钱更低的印度。但受限于工人操作水平以及当地供应链并不完善,出产的一直是iPhone SE等老练、小众产品。
比较深圳,东南亚的电子烟供应链仍待完善。
比方,新产品零配件的研制,需不断调整模具尺度以及标准,因而需求很多五金资料。一位曾在越南调查过的电子烟产品司理发现,即便是用于制造电子烟配件模具的五金资料,在当地的收购本钱也是深圳的3-6倍。比方H13(一种热作模具钢),深圳收购价是50元/公斤,越南底子无法买到。
而开发电子烟新产品需求人才,尤其是最中心的研制人才,这是印尼相对缺少的。即使是在其他范畴具有技术开发阅历的工程师,转入电子烟后至少也需花费半年探索。
就像苹果,虽然在全球布局了供应链,可是研制和产品等环节仍放在美国。而电子烟工业的变迁,或许也将阅历类似的开展。上一年,段宏曾在华宝世界面试研制岗,得知对方正方案从烟油扩展至电子烟代工,研制岗位设在深圳。
上一年11月,我在深圳华强北,见过一位电子烟烟经销商。早年,他辞掉待遇丰盛的作业,在华强北租下缺少十平米的门面,两年后在深圳买了不下三套房。这一带曾是我国最大的电子烟买卖商场,集合着数百家电子烟批发商。不过2022年,电子烟新政之后,挣钱的方法变了。
现在,他干脆每天在家睡到正午,下午两三点动身到门店。站在远处你将看到,一个穿戴衬衫,手提黑色塑料袋的中年男人走进门店,邻近档口的年轻人敏捷靠拢过来,问有没有西瓜味的烟弹,我有客户。后来,他跟我说,你认为老老实实卖烟草味(电子烟),能赚什么钱?
他并不知道,远在印尼巴淡岛,某个电子烟园区门口,刚卸完货的货车正预备驶回码头,车轮用力滚动,与地上冲突扬起一片飞尘。而他也并不知道,越来越多扬起的飞尘,正在影响着他们的命运。
(应受访者要求,孙哲飞、段宏为化名。实习生言菲对本文亦有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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