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绍基在湖南的影响与曾熙的前期书风
书画家曾熙(1861-1930)是张大千的教师，曾与吴昌硕、黄宾虹等齐名，可谓名噪一时。但是现在，乃至不少书法专业的学生都不知其名，这种境况与百年前构成了明显反差。本文追溯曾熙书法艺术的源流，探讨了晚清诗人、书法家何绍基对曾熙前期书风的影响。《金石立命：曾熙书法研讨》近来由北京出书集团出书，《汹涌新闻·艺术谈论》经作者授权节选刊发。
书画家曾熙(1861-1930)
傅申先生曾在《书法的区域风格及书风的传递—以湖南及近代颜体为例》中论及钱沣、何绍基对曾熙、谭延闿、李瑞清等书家的影响。其间，曾熙特别受何绍基影响至深。曾氏家园地点的衡阳地缘上临近道州，学书学习何绍基既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也在情理之中。曾熙老家衡阳有一块“曾氏宗祠”（图1）的大字匾额，俨然颜体中晚期面貌，相传为其辛亥后回乡修族谱时所书。实际上，不唯曾熙，即便是长沙的李瑞清和茶陵的谭延闿，也在何氏书风的辐射规模之内。
曾氏宗祠匾额
李瑞清跋泉山墓表部分
需求留意，何绍基对曾熙、李瑞清的影响不只反映在颜体楷书上（图2），还体现在篆隶书上。胡小石曾评先师李瑞清曰：“先生家本江西临川，成长湘中，早年受何道州之习尚作八分也”。可见，何绍基除了颜体楷行名震湖湘外，其八分书也有必定商场，李瑞清则更多地受到了何绍基八分书的影响。无独有偶，同在湘中的曾熙早年学书途径与李瑞清十分类似，这在他1929年9月19日题黄晓汀《剑鸣庐校碑图》对学书生计的回忆中可见一斑：
予少喜学剑，与子同一痴。 弃剑而学书，篆分日委蛇。及今四十载，苦乐且忘疲。宁拙勿取巧，兴至涣其机。
从“及今四十载”能够推测，曾熙“弃剑”而攻篆分应该是在1890年左右。此际，曾熙正在主攻诗文以备科考，篆分之浑朴与风流之奇奥相同吸引着他，在他的学术中磕碰融合，使其前期就有从篆分下手的溯源认识。如1892年曾熙入京参与会试时，亲见《石鼓文》原石（图3），“摩挲竟日，偃坐古柏下，不忍去”，其痴迷可见一斑。能够说，曾熙和李瑞清早年的学书途径都是由“上游”的篆分下手而下窥六朝，这种路途的挑选一方面与清末金石学和碑学习尚鼓起有关，另一方面也与何绍基在湖南书坛的巨大影响有关。
图3 曾熙跋徐渭仁藏《石鼓文》
图4 何绍基临《石门颂》册部分
尽管何道州的描摹之作散逸湖湘甚多（图4），但早年曾熙没有足够的保藏才能，直到十几年后才得以将视若瑰宝的何道州临作归入箧中。如其跋《蝯叟临张迁碑》：“此道州临《张迁》，恰到妙境，纯以笔趣博兴之册也。予丁未（1907）得之岳麓，辛亥携以入都，收支兵燹，宝爱未尝释手”，可见曾熙对何绍基隶书的痴迷程度。其实，咱们从曾熙终身的书法创造与理论分析中都能发现何绍基的影响无处不在，这是咱们掌握曾熙书风变迁的一个重要头绪。笔者以为，何绍基对曾熙前期书法的影响主要有两个方面：
一是鉴藏与描摹结合的学书办法。何绍基以碑本鉴藏著称，并能将碑本中根究的笔法运用到书法创造中，构成自己共同的风格。这种由鉴藏根究笔法之妙的学书途径对曾熙影响很大。何道州曾云“余既性嗜北碑，故摹仿甚勤，而购藏亦富，化篆、分入楷，遂尔无种不妙，无妙不臻，然遒厚精古，未有可比肩《黑女》者”。何氏以写《张黑女》著称，对《张黑女》拓片视若瑰宝，临写甚勤，以致“无一日不在行箧”，终找到了将《张黑女》与颜楷融会贯通的途径，遂成咱们。换句话说，何绍基在书法创造上取得世人注目的成就与他精于碑本善本鉴藏是分不开的。何氏在世后这些藏本逐步流入坊间，人争宝之，以“蝯叟藏本”称之。从现在材料来看，曾熙第一次看到何绍基藏《张黑女》拓片的精确时刻是1894年，从此被《张黑女》的共同魅力所感动。曾熙发现何绍基从《张黑女》中罗致精华的奥妙后，就未抛弃过对《张黑女》的描摹、研讨与鉴藏，并在鉴藏中不断比较不同版别之间的好坏，如此鉴写互鉴，直到晚年（图5、图6）。但是，据笔者视界所及，没有发现19世纪末20世纪初曾熙描摹《张黑女》的牢靠著作。因而，咱们只能从他的论述中去探寻少许蛛丝马迹。
图5 曾熙临《张黑女墓志》
图6 旅游咏怀楷书八言联
如1908年5月31日，曾熙过访谭延闿，得见其父谭钟麟与翁同龢来往信件百余封，惊叹不已，遂借去重复摩挲长达一个月。后震亚图书局予以出书，曾熙为之题记：
本朝诸名家多绍法思翁……与宋四家奔驰者，南园、道州、常熟三子罢了矣。南园扩《告身》之折法，范以隶势之横衍，刚伟严直，岳岳不行犯，盖其节不行及也。道州善用《张黑女》之掠空，小欧阳之击实，隶法草情，收支《座位》，傲视百家，舒啸徜徉，盖其才不行及也。
曾熙以为，在有清一代能直接颜平原，与“宋四家”抗衡的只有钱南园（沣）、何道州、翁常熟（同龢）三人。而其间，钱南园从颜真卿《自书告身》下手，而翁常熟从钱南园下手，惟有何道州从《张黑女》下手，取其“掠空”和欧阳通之“击实”，与鲁公精力相接。因而，《张黑女》是何绍基楷书拔尖的利器，这一点想必曾熙早已看穿。
二是对曾熙隶书学习的影响。何绍基自言：“余学书四十余年，溯源篆分楷法，则由北朝求篆分入真楷之绪”。可见，何绍基是由北朝作为打通篆分真楷的突破口的。其主要津梁便是《张黑女》《瘗鹤铭》两碑，然后上溯两汉、三代。特别是《张迁碑》《石门颂》等东汉分书创作，何道州均下过很大功夫，描摹数十通乃至百余通之多。其临作散佚湘中亦多，进入曾熙、李瑞清的学习视界也在情理之中。如1908年曾熙取得何绍基临《张迁碑》，从中读出了何氏“以笔趣博兴”的重要信息，这对曾熙终身的艺术创造发生了极大影响。首要，咱们在曾熙很多隶书临作中，都能够窥见他对“笔趣”的注重，反而很难见到那种十分朴实的实临著作。其次，咱们可在曾熙中晚期著作的跋语中发现很多“以某某笔意为之”的表达方式，可见他对经典的学习已由前期的实临上升为一种全面的化用才能，而这种才能正是根据很多的翰墨实践。当然，何绍基的效果不行忽视。
此外，老友间书学取向和观念的彼此陶染也不行忽视。曾熙老友李瑞清对何绍基隶书情有独钟，他自言“余书幼学鼎彝，弱冠学汉分，年廿六始用力今隶”，从“弱冠”可知约为1887年，而曾熙1890年左右始学篆分，二人攻学隶（分）书的时刻相去不远。1894年二人入京会试时有过一段寸步不离的学习阅历，关于这两个书法“发烧友”而言，天然不会错失沟通学书心得的时机。而何绍基的隶书魅力和审美观念通过李瑞清的传递，必定对曾熙发生必定影响，以致于他后来对何氏的隶书临作视若瑰宝。
图7 曾熙1891年自题“亚元”牌子
何绍基临汉碑有一个显著特点便是“颤笔”的运用，以迟涩抑扬之笔演绎碑文著作的苍莽感和金石气，这种用笔对曾熙、李瑞清的影响不行小觑。咱们从曾熙前期临《夏承碑》的著作，能够窥到少许踪影，但曾氏与何氏仍有差异。朱大可在《答友人论书》曾言：“农髯师早年习《夏承碑》、《戎辂表》、《黄庭经》，朴茂之中，饶有风味；近年鬻书海上，始以魏碑为召唤耳”，可见前期曾熙是以《夏承碑》作为隶书主攻方向的，这也与咱们整理曾熙传世著作所得的定论大略符合。从1891年乡试中举所书“亚元”匾额（图7）到1903年的“雅量涵高远，清言见古今”五言联（图8）无不布满着《夏承碑》的矫逸飞动之势。前期对《夏承碑》的研习成为曾熙学习篆隶的重要基底（图9），也成为咱们研讨曾熙隶书演化的一条头绪。
图8 曾熙“雅量涵高远，清言见古今”隶书五言联，1903年
图9 曾熙早年隶书扇面
综上，何绍基对曾熙早年书法的影响更多地体现在办法和观念上，跟着时刻的沉淀，曾熙对何绍基之于本身艺术刻画的学习价值也愈加清楚，终究促成了其共同书风和“一以贯之”审美观念的构成。
图10 曾熙临《黄庭经》部分
图11 曾熙《致丁立钧书》部分
图12 曾熙书《清故萧太迷人墓志铭》部分 民国印本 上海私家藏
此外，曾熙前期小楷的艺术价值也不行小觑。其小楷从《戎辂表》《黄庭经》等钟王经典下手（图10 ），并悉心从优质版别中罗致魏晋精力，是其过人之处。咱们从曾熙的《武冈邓先生墓志铭》《致丁立钧书》（图11）《王杨琼林公祖传》等前期著作中，都能看到其对钟王小楷的深刻领会和熟练驾驭才能。约作于1909年的《萧太迷人墓志铭》（图12），除了承继了钟太傅各表书的浑圆静穆外，一方面在结构上进行了优化，使全体规矩愈加一致，与墓志铭严谨庄严的性质相符合；另一方面避免了“馆阁体”书法的死气，笔画真中带行，静中寓动，情性毕现。
《金石立命：曾熙书法研讨》北京出书集团
（作者系美学博士，我国国家博物馆书画院副研讨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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